悲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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臺上黑色身影擡手，箭射出。
柳忱靈巧避開，與他近戰。
白風清略微疑惑，原書男主喜歡用這個弓弩，可說到底不過是個遠戰武器，怎麽打擂臺也用這個？
顧楠明淡淡勾起一邊唇角，莫名有些撩人，他擡手，從弓弩中拿出匕首，白風清一頓。
底下議論聲不減。
“完了，我怎麽覺得這個教主比穆啟帥啊。”顯然是一個經常閉門不出的女俠說的。
“這你就不懂了吧小晴，我們江湖上流傳的美男榜是排除了魔教中人的。”
“其實，我也覺得顧楠明最帥。”
畢竟無論江湖還是皇室都不喜魔教。
魔教可謂樹敵無數了。
白風清挑了挑眉，轉身看向不遠處戴著黑色面具打哈欠的少女。
陸初雪驟然對上他的視線，猜測到了他的意思，無奈一笑，做了個口型。
“你，最，好，看。”
白風清悄悄翹起唇角。
這一會兒功夫，臺上已經風雲湧動了，柳忱使用蘇家劍招傷了顧楠明，顧楠明很快便見了血，他則不在意，使用了魔教禁術，柳忱也負了傷，被打退極遠。
顧楠明又擡起弓弩，射出一箭，這回射中了。
然而他的狀況也不好，他的黑衣顏色更深，吐出血來，這完全咎由自取，在內傷嚴重的情況下動用禁術，絕對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蠢法子。
臺下沒有人誇顧楠明了，畢竟大家厭惡魔教都是因為其邪門歪道的手段。
柳忱將箭拔出，不顧鮮血流出，繼續持劍攻上，兩個身影交纏在一起，快到看不清招式，幾息後顧楠明被打退到擂臺邊緣。
他又吐血了。
“不應該啊，這才幾招，魔教教主這麽弱？”依舊是那個被叫“小晴”的女俠低聲問道。
“明顯顧教主原先就帶了傷。”
“負傷還來打擂臺，這不是純找死嗎？”
“蘇家有那麽強？非要她家權勢嗎？”
卻沒有一個人往情愛方面猜，畢竟一直以來除了前段時間空穴來風的顧楠明沈迷美色的謠言外，未見顧楠明對誰特殊。
白風清看向那個坐在椅子上的蘇見傾，她攥緊了拳，面上卻裝作淡定，一直看著顧楠明。
只希望計劃順利，顧楠明的豪賭他能贏。
顧楠明似乎再無力起身，他身上又一次血跡斑斑，單膝跪在地上，低著眸。
柳忱執著帶血的劍，一步步走到顧楠明面前，只道：“你認輸吧。”
顧楠明淡淡勾了勾唇。
一如既往的懶散模樣，仿佛不在意自己的傷勢。
“我當然不認輸，除非讓我死在擂臺上。”他側眸看了眼椅子上的少女，“畢竟，為了擂臺賽戰死也算我的榮耀了。”
冥頑不靈。
柳忱準備給他一劍時，蘇見傾終是沒忍住，迅速輕功上了擂臺，又一次擋在顧楠明身前。
“師兄，夠了。”
她冷聲道。
底下看戲的人卻不覺得有什麽奇怪的，畢竟魔教教主死在擂臺上，終歸會對蘇家名聲造成影響。
“此戰，柳忱勝。”
話音剛落，蘇見傾覺得手臂一痛，這種感覺令人熟悉，她不可置信地轉身，看向身後半跪的顧楠明。
她又被這家夥，下蠱了？
動作太快，臺下的人都沒有看見，包括柳忱也沒有註意到這件事。
顧楠明勾了勾唇。
他緩緩起身，仿佛之前的羸弱都是裝的，但傷痕依舊觸目驚心，蘇見傾感到自己被控制著攻向柳忱。
柳忱被打了個措手不及，隨後驚訝防身。
“師妹，你……”
卻是顧楠明懶散的聲音打斷了他。
“蘇家家主，你的愛女被我下了蠱哦，你再不出來，蘇家人就都要被她殺了。”
底下人頓時警惕起來，顧楠明能給蘇見傾下蠱，就也可以給其他人下蠱。
且不知道顧楠明此時傷勢究竟如何。
下一刻，一個身影出現，此人臉上有著一道疤痕，似乎是鞭子抽後留下的，若沒有這道疤痕，卻也勉強算青年才俊。
陸初雪也動了。
她上擂臺前還不忘帶著白風清。
陸初雪戴著黑色面具，唇角微揚，笑意溫柔，說出的話卻仍是譏諷：“江照眠原來沒騙我啊，她當年抽你的那鞭子導致你毀容了。”
隨著看熱鬧時特意讓自己變成小透明的殺手暗雪上了擂臺，底下看熱鬧的人都作鳥獸散，生怕蹚了渾水。
蘇南羽，也就是蘇家家主兼武林盟主，並未理會陸初雪那番話，反而看向被控制的蘇見傾。
“血蠱，你還真是什麽都敢用。”
顧楠明勾了勾唇：“謝謝誇獎。”
而蘇見傾依然被控制著與柳忱纏鬥，免得柳忱壞事。
陸初雪的佩劍出鞘，她幾步上前攻向蘇南羽，不過片刻蘇南羽便被擊退，從擂臺上直直摔到臺下。
畢竟蘇南羽先前在揚州就被顧楠明偷襲傷過了。
蘇南羽自知敵不過基本沒有傷的暗雪，只好開口，“你殺了我後，不是還有個仇人麽？你知道她的蹤跡？”
陸初雪動作微頓。
“你想如何？”
“我可以告訴你她的蹤跡，但前提是只能你一個人聽。”
陸初雪遲疑了一下，看向擂臺上的白風清。
若是從前，她當然沒什麽可怕的，如果被蘇南羽算計，死了就死了。
但是，現在有所牽掛了。
“暗雪，我傷成這樣，你還不敢與我單獨談話？”
陸初雪轉頭看向蘇南羽，眸光冷了下來，“我會怕？”
這是同意了。
於是陸初雪十分不客氣地押著蘇南羽進了蘇家大堂，蘇家子弟已經被遣散了，這老家夥倒知道陸初雪想滅門的心思，早早做好了準備。
顧楠明看了眼陸初雪那邊的動靜，隨後懶得管了，陸初雪的私事，沒什麽好參與的。
他反倒繼續饒有興致地看蘇見傾和柳忱打，他沒控制蘇見傾下死手，而柳忱也一直在防禦，並不主動進攻，但仍受了些傷。
白風清註意到此，剛想下擂臺追上去，就被顧楠明攔住了。
“暗雪沒叫你過去你還是別過去了，免得成為她的軟肋。”
白風清頓了頓，選擇了在外面等他們。
蘇家大堂內，蘇南羽已經開始滔滔不絕了。
“江照眠當年鞭法確實了得，除卻鞭法，各種暗器也很在行。”
陸初雪神色淡然，與蘇南羽隔著一段距離：“來這個地方你就和我敘舊的？”
更何況談論的還不是陸初雪。
“你當真以為江照眠武功半廢是因為顧楠明算計？”蘇南羽難得笑了笑，見陸初雪疑惑的目光，覺得痛快極了，“即便她當時重傷成那樣，但在那個局中她仍舊可以帶走慕秋白，但你猜什麽讓她留下來了。”
陸初雪有了個猜測的方向，幾乎難以置信，下一刻，她的手已經掐住了蘇南羽的脖頸。
“我平生最厭惡欺騙之人，你敢騙我我現在就讓你死。”
看來是猜到了。
但蘇南羽仍不管不顧，非要點破這件事：“因為林瑾沅也在那裏啊。她讓慕秋白先走，幫你對付林瑾沅去了。所以啊，她武功半廢全是因為你。”
或許現在的其他江湖小輩不清楚當年江照眠究竟有多強，但陸初雪一定知道。
江照眠鼎盛時期，擊敗過武林盟主，浮夢樓聞名天下，鞭法被無數人學習，她隨手做的一個暗器價值千金，心魔陣亦極少人能破。
浮夢樓有過數任樓主，但沒有代號的只有她一個。
大家都下意識厭惡浮夢樓的殺手，唯有她曾經是例外。
陸初雪反應過來，想追問林瑾沅的下落，卻見蘇南羽咬舌自盡了。
他口中藏了毒。
陸初雪楞了楞。
輸了。是她輸了。
腦中閃過無數畫面，最後的畫面是那個算命道士的聲音：“此女煞星命格，註定給身邊人帶來災禍，且自身不得善終。”
帶來災禍。
其實早在很久之前，她就知道自己的仇人除了陸家還有蘇家家主蘇南羽，還有一個就是林瑾沅，其他的幫兇她都不太記得。
從白風清那裏知道了仇家的名單，她做任務時便也往上面靠，殺了不少正派人士。
她忽然不知道該怎麽辦了。
離開浮夢樓嗎。可是傷害已經造成了，江照眠若連她這個底牌都沒有了，該怎麽辦呢。
她在蘇家大堂待了很久，整理自己的思緒後才離開。
出去時，蘇見傾和柳忱都不在，顧楠明坐在擂臺邊緣，白風清嫌臟，一直站著，兩人似乎在聊天。
“蘇南羽我殺了。”陸初雪對顧楠明說道，畢竟蘇南羽於他也有仇。
“蘇見傾的蠱我解開了，她去召開新一輪武林大會了，畢竟武林盟主已死。”顧楠明懶懶玩著弓弩，看起來心情不佳。
心情好才怪了，顧楠明本來想和蘇見傾一起去，結果蘇見傾說他魔教身份不合適，帶著她師兄柳忱走了。
“你什麽時候殺那個姓林的？”顧楠明明顯也和林瑾沅有仇，這是他們最後一個仇家，他倒毫不避諱。
“沒有蹤跡，等。”
顧楠明也覺得無趣了，起身，離開前扔下一句“你要是下不去手就交給我，我屬下在附近開了個魔教分部，我在那養內傷”。
林瑾沅和小酥糖什麽仇什麽怨啊？
怎麽會下不去手呢？
白風清有些奇怪，準備與陸初雪搭話，卻見她轉身離去了。
陸初雪今天很累，所以就變得和從前一樣冷冰冰了，也沒有再主動等白風清，轉身便往分樓走。
身後那個少年也沒有跟上來。
是夜，晚風吹過，月夜風清，她依舊無眠，便出了房間，去分樓後院留給她練劍的竹林呆著了。
結果剛出房間，擡眼卻見白風清坐在屋頂上，不知坐了多久，又吹了多久的冷風。
她輕功上去，將身上披著的大氅脫下，早已入秋，晚上還是有些冷的，她給他披上了，隨後也坐在他旁邊。
長鉤彎月掛在天邊，白風清率先開口了：“蘇南羽那個老狐貍和你說了什麽，怎麽覺得你心情不好。”
“白風清，你真的要一直待在我身邊嗎？”
她沒有回答，反而問了個不知所雲的問題。
聽到這個問題，白風清頓了頓，“一直”這個詞於他而言是不可能的了。
但他怎麽可能告訴她真相。
“宿主，你可以選擇攻略完不回家。”冰冷機械音察覺到他的心聲，回覆道。
白風清沒有回答系統，但開口回答了陸初雪的問題，“當然要。”
這次她沈默了很久，只能聽到風聲在耳邊。
“白風清，我保護你。”
她道。
聲音低到讓白風清險些以為是幻聽。
陸初雪想了很久很久，如果她真的會給身邊人帶來災禍的話，她也不希望殃及白風清。
當然，也希望師父平安。
但應該是沒問題了，畢竟自己不會再見宋時硯了。
陸初雪一生所求不多，如今只願白風清不會離開她。
白風清知道她需要安慰，但也知道她不想談論她的過去，他便一早在外面等著她出來。
他會默默陪伴。
而陸初雪也開始接受這種好意了，甚至是產生依賴情結。
他走了的話，她真的會瘋。
那天他陪她幾乎看了一晚上的月亮，以至於第二日都有些黑眼圈了。
“恭喜宿主，第三階段任務已完成，好感度增至75，現在……”
白風清難得打斷了系統的話。
“你又要發放記憶碎片了？我什麽時候能完全解鎖她的過去？”
系統聲音頓了頓，“宿主可以選擇和她談談。”
白風清苦惱地揉了揉眉心，“我怎麽可能逼她揭開她的傷疤給我看啊……”
昨晚他給過她機會了，可她除了突然問了個問題又說要保護他以外，沒再開口。
她根本不想談起過去的事。
算了。
“記憶碎片別發放了，我不看，我要等她和我說。”白風清回覆完系統的話，便轉身離開房間，去敲隔壁的門了。
好，小瘋批又不在。
又去做任務了。
她仇家名單上的確實還剩幾個正派沒殺。
“宿主確定不要聽昨日陸初雪與蘇南羽的對話嗎？”
冰冷機械音突然出現。
“聽。”
這個怎麽不聽！
幾息後。
“這個該死的蘇南羽，怎麽死得這麽輕易！？”白風清要被氣瘋了，什麽鬼邏輯，什麽叫江照眠武功半廢因為陸初雪。
我呸。
果然反派死了也不要人省心。
他頓了頓，猛然想起來好像原書中，陸初雪也勉強算個反派？
算了不管這些了。
他氣沖沖地去前臺詢問陸初雪接了哪幾個任務單，隨後便順著系統的提示去找陸初雪了。
陸初雪彼時剛殺完人，黑色面具上也沾上了血，她十分煩躁地蹲在河邊洗著面具。
好歹是江照眠給的。
她叫她珍惜一點。
“小酥糖。”
為防止陸初雪又以為他是敵人掐脖子，他大老遠便喊了她，隨後才走向她。
她已經洗好面具了，甩了甩面具上的水，又拿手帕擦拭幹凈後戴上，這才反問道：“你怎麽來了？”
“要不要看看西湖美景？”
陸初雪頓了頓，“我沒帶面紗出來。”
白風清毫不在意地一笑，摘下陸初雪的面具收起來，擡手間，少女已經易容了。
只不過在白風清眼中，她仍是未曾易容的模樣。
“走吧。”
這回的語氣可謂不容拒絕了，他牽起少女的手，帶她往西湖走。
沒有不適應的感覺是不可能的，她平常不是戴面具就是戴面紗，這種完全展露容顏實在少，但有白風清在，無奈只能由他開心了。
白風清就這麽帶著完全展露自己的陸初雪走向西湖。
好似走向光明。
他悄悄查看了下好感度，果然又增加了，甚至到了84。
日光照耀下，西湖波光粼粼，偶爾泛起波瀾，依舊十分美麗，倒如傳言。
少女擡起眼，看向湖面。
他則一直看著她。
片刻後，陸初雪實在有些別扭，“你怎麽不看湖？”
“你好看啊。”
“……”她語噎了下，“我不是易容了嗎？”
“在我眼裏你還是你。”
實在沒辦法了，她只好轉了個面，撲進他懷裏，藏著自己泛著緋紅色的臉。
想起前不久少女冷酷又煩躁地洗面具的場面，白風清心道，還真是純情無措卻又身如修羅。
看了會兒西湖美景，他又帶著陸初雪去聽說書先生講故事了。
那說書先生講的好似和世間傳聞的月老有關。
“月老？”底下有看客反問道。
“月老呢，實則被尊稱為月神，是個女娃娃勒，”說書先生有些年邁了，他笑了笑，打開扇子輕搖著，“我之前已經講了月神和她的生死劫五個輪回的故事了，那我便續講了。”
“第五個輪回即便有高人出手幹涉人間因果，也還是沒取得效果，月神的劫依舊為了月神而死，月神心痛之下決定放棄。”
白風清聽得不太認真，其實他對這種民間故事沒什麽興致，但為了讓她開心，只好各個地方都逛逛了。
他吃著桌上的小菜，偏頭看向少女，她正聽得認真，他問道：“若是你，會放棄嗎？”
“如果劫是你的話，那我不會，除非我死。”
白風清微怔，隨後給她夾了點菜和甜點，“別專門聽，吃一點。”
那臺上的說書先生還在講：“於是，月神親手斷了她和生死劫之間的紅線，只願生死劫再遇良人。即使生生不見，她也要他年年平安啊。”
說到此處，那說書先生也覺得可惜，嘆了口氣。
“可為什麽啊？”問話的是一個比較年輕的女俠，看起來像是奔著蘇見傾召開的武林大會來的，初出江湖，大概還是一個不願放棄的性子。
“因為愛是成全和付出，愛一個人，不一定非要他長久停留在自己身側。”說書先生耐心解釋著。
聽到這句話，白風清眉心一跳，下意識看向陸初雪，看她什麽反應。
少女神色自若，吃掉了碗中他給她夾的東西，見白風清看向自己，笑道，“我不這麽覺得。”
如果是愛，那她一定要他留在自己身邊。
可以不擇手段，可以陰險狡詐，但只要達到目的，囚禁抑或是別的方式又有何不可呢？
看來這個故事是個悲劇了。
“我們走吧白風清，去嘗嘗下一家。”
“好。”
白風清掩藏住自己眼眸中的情緒，裝作若無其事地起身去結賬。
攻略成功後他如果直接消失，她會不會殺天下人逼他回來呢？
到那時又該怎麽辦。
他不可能長留，他得回家，那裏有他的父母、師門。
但也不可能帶陸初雪走，這個世界也有她留戀的人。
若是這麽想的話。
他們的故事，也是悲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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臺上黑色身影擡手，箭射出。
柳忱靈巧避開，與他近戰。
白風清略微疑惑，原書男主喜歡用這個弓弩，可說到底不過是個遠戰武器，怎麽打擂臺也用這個？
顧楠明淡淡勾起一邊唇角，莫名有些撩人，他擡手，從弓弩中拿出匕首，白風清一頓。
底下議論聲不減。
“完了，我怎麽覺得這個教主比穆啟帥啊。”顯然是一個經常閉門不出的女俠說的。
“這你就不懂了吧小晴，我們江湖上流傳的美男榜是排除了魔教中人的。”
“其實，我也覺得顧楠明最帥。”
畢竟無論江湖還是皇室都不喜魔教。
魔教可謂樹敵無數了。
白風清挑了挑眉，轉身看向不遠處戴著黑色面具打哈欠的少女。
陸初雪驟然對上他的視線，猜測到了他的意思，無奈一笑，做了個口型。
“你，最，好，看。”
白風清悄悄翹起唇角。
這一會兒功夫，臺上已經風雲湧動了，柳忱使用蘇家劍招傷了顧楠明，顧楠明很快便見了血，他則不在意，使用了魔教禁術，柳忱也負了傷，被打退極遠。
顧楠明又擡起弓弩，射出一箭，這回射中了。
然而他的狀況也不好，他的黑衣顏色更深，吐出血來，這完全咎由自取，在內傷嚴重的情況下動用禁術，絕對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蠢法子。
臺下沒有人誇顧楠明了，畢竟大家厭惡魔教都是因為其邪門歪道的手段。
柳忱將箭拔出，不顧鮮血流出，繼續持劍攻上，兩個身影交纏在一起，快到看不清招式，幾息後顧楠明被打退到擂臺邊緣。
他又吐血了。
“不應該啊，這才幾招，魔教教主這麽弱？”依舊是那個被叫“小晴”的女俠低聲問道。
“明顯顧教主原先就帶了傷。”
“負傷還來打擂臺，這不是純找死嗎？”
“蘇家有那麽強？非要她家權勢嗎？”
卻沒有一個人往情愛方面猜，畢竟一直以來除了前段時間空穴來風的顧楠明沈迷美色的謠言外，未見顧楠明對誰特殊。
白風清看向那個坐在椅子上的蘇見傾，她攥緊了拳，面上卻裝作淡定，一直看著顧楠明。
只希望計劃順利，顧楠明的豪賭他能贏。
顧楠明似乎再無力起身，他身上又一次血跡斑斑，單膝跪在地上，低著眸。
柳忱執著帶血的劍，一步步走到顧楠明面前，只道：“你認輸吧。”
顧楠明淡淡勾了勾唇。
一如既往的懶散模樣，仿佛不在意自己的傷勢。
“我當然不認輸，除非讓我死在擂臺上。”他側眸看了眼椅子上的少女，“畢竟，為了擂臺賽戰死也算我的榮耀了。”
冥頑不靈。
柳忱準備給他一劍時，蘇見傾終是沒忍住，迅速輕功上了擂臺，又一次擋在顧楠明身前。
“師兄，夠了。”
她冷聲道。
底下看戲的人卻不覺得有什麽奇怪的，畢竟魔教教主死在擂臺上，終歸會對蘇家名聲造成影響。
“此戰，柳忱勝。”
話音剛落，蘇見傾覺得手臂一痛，這種感覺令人熟悉，她不可置信地轉身，看向身後半跪的顧楠明。
她又被這家夥，下蠱了？
動作太快，臺下的人都沒有看見，包括柳忱也沒有註意到這件事。
顧楠明勾了勾唇。
他緩緩起身，仿佛之前的羸弱都是裝的，但傷痕依舊觸目驚心，蘇見傾感到自己被控制著攻向柳忱。
柳忱被打了個措手不及，隨後驚訝防身。
“師妹，你……”
卻是顧楠明懶散的聲音打斷了他。
“蘇家家主，你的愛女被我下了蠱哦，你再不出來，蘇家人就都要被她殺了。”
底下人頓時警惕起來，顧楠明能給蘇見傾下蠱，就也可以給其他人下蠱。
且不知道顧楠明此時傷勢究竟如何。
下一刻，一個身影出現，此人臉上有著一道疤痕，似乎是鞭子抽後留下的，若沒有這道疤痕，卻也勉強算青年才俊。
陸初雪也動了。
她上擂臺前還不忘帶著白風清。
陸初雪戴著黑色面具，唇角微揚，笑意溫柔，說出的話卻仍是譏諷：“江照眠原來沒騙我啊，她當年抽你的那鞭子導致你毀容了。”
隨著看熱鬧時特意讓自己變成小透明的殺手暗雪上了擂臺，底下看熱鬧的人都作鳥獸散，生怕蹚了渾水。
蘇南羽，也就是蘇家家主兼武林盟主，並未理會陸初雪那番話，反而看向被控制的蘇見傾。
“血蠱，你還真是什麽都敢用。”
顧楠明勾了勾唇：“謝謝誇獎。”
而蘇見傾依然被控制著與柳忱纏鬥，免得柳忱壞事。
陸初雪的佩劍出鞘，她幾步上前攻向蘇南羽，不過片刻蘇南羽便被擊退，從擂臺上直直摔到臺下。
畢竟蘇南羽先前在揚州就被顧楠明偷襲傷過了。
蘇南羽自知敵不過基本沒有傷的暗雪，只好開口，“你殺了我後，不是還有個仇人麽？你知道她的蹤跡？”
陸初雪動作微頓。
“你想如何？”
“我可以告訴你她的蹤跡，但前提是只能你一個人聽。”
陸初雪遲疑了一下，看向擂臺上的白風清。
若是從前，她當然沒什麽可怕的，如果被蘇南羽算計，死了就死了。
但是，現在有所牽掛了。
“暗雪，我傷成這樣，你還不敢與我單獨談話？”
陸初雪轉頭看向蘇南羽，眸光冷了下來，“我會怕？”
這是同意了。
於是陸初雪十分不客氣地押著蘇南羽進了蘇家大堂，蘇家子弟已經被遣散了，這老家夥倒知道陸初雪想滅門的心思，早早做好了準備。
顧楠明看了眼陸初雪那邊的動靜，隨後懶得管了，陸初雪的私事，沒什麽好參與的。
他反倒繼續饒有興致地看蘇見傾和柳忱打，他沒控制蘇見傾下死手，而柳忱也一直在防禦，並不主動進攻，但仍受了些傷。
白風清註意到此，剛想下擂臺追上去，就被顧楠明攔住了。
“暗雪沒叫你過去你還是別過去了，免得成為她的軟肋。”
白風清頓了頓，選擇了在外面等他們。
蘇家大堂內，蘇南羽已經開始滔滔不絕了。
“江照眠當年鞭法確實了得，除卻鞭法，各種暗器也很在行。”
陸初雪神色淡然，與蘇南羽隔著一段距離：“來這個地方你就和我敘舊的？”
更何況談論的還不是陸初雪。
“你當真以為江照眠武功半廢是因為顧楠明算計？”蘇南羽難得笑了笑，見陸初雪疑惑的目光，覺得痛快極了，“即便她當時重傷成那樣，但在那個局中她仍舊可以帶走慕秋白，但你猜什麽讓她留下來了。”
陸初雪有了個猜測的方向，幾乎難以置信，下一刻，她的手已經掐住了蘇南羽的脖頸。
“我平生最厭惡欺騙之人，你敢騙我我現在就讓你死。”
看來是猜到了。
但蘇南羽仍不管不顧，非要點破這件事：“因為林瑾沅也在那裏啊。她讓慕秋白先走，幫你對付林瑾沅去了。所以啊，她武功半廢全是因為你。”
或許現在的其他江湖小輩不清楚當年江照眠究竟有多強，但陸初雪一定知道。
江照眠鼎盛時期，擊敗過武林盟主，浮夢樓聞名天下，鞭法被無數人學習，她隨手做的一個暗器價值千金，心魔陣亦極少人能破。
浮夢樓有過數任樓主，但沒有代號的只有她一個。
大家都下意識厭惡浮夢樓的殺手，唯有她曾經是例外。
陸初雪反應過來，想追問林瑾沅的下落，卻見蘇南羽咬舌自盡了。
他口中藏了毒。
陸初雪楞了楞。
輸了。是她輸了。
腦中閃過無數畫面，最後的畫面是那個算命道士的聲音：“此女煞星命格，註定給身邊人帶來災禍，且自身不得善終。”
帶來災禍。
其實早在很久之前，她就知道自己的仇人除了陸家還有蘇家家主蘇南羽，還有一個就是林瑾沅，其他的幫兇她都不太記得。
從白風清那裏知道了仇家的名單，她做任務時便也往上面靠，殺了不少正派人士。
她忽然不知道該怎麽辦了。
離開浮夢樓嗎。可是傷害已經造成了，江照眠若連她這個底牌都沒有了，該怎麽辦呢。
她在蘇家大堂待了很久，整理自己的思緒後才離開。
出去時，蘇見傾和柳忱都不在，顧楠明坐在擂臺邊緣，白風清嫌臟，一直站著，兩人似乎在聊天。
“蘇南羽我殺了。”陸初雪對顧楠明說道，畢竟蘇南羽於他也有仇。
“蘇見傾的蠱我解開了，她去召開新一輪武林大會了，畢竟武林盟主已死。”顧楠明懶懶玩著弓弩，看起來心情不佳。
心情好才怪了，顧楠明本來想和蘇見傾一起去，結果蘇見傾說他魔教身份不合適，帶著她師兄柳忱走了。
“你什麽時候殺那個姓林的？”顧楠明明顯也和林瑾沅有仇，這是他們最後一個仇家，他倒毫不避諱。
“沒有蹤跡，等。”
顧楠明也覺得無趣了，起身，離開前扔下一句“你要是下不去手就交給我，我屬下在附近開了個魔教分部，我在那養內傷”。
林瑾沅和小酥糖什麽仇什麽怨啊？
怎麽會下不去手呢？
白風清有些奇怪，準備與陸初雪搭話，卻見她轉身離去了。
陸初雪今天很累，所以就變得和從前一樣冷冰冰了，也沒有再主動等白風清，轉身便往分樓走。
身後那個少年也沒有跟上來。
是夜，晚風吹過，月夜風清，她依舊無眠，便出了房間，去分樓後院留給她練劍的竹林呆著了。
結果剛出房間，擡眼卻見白風清坐在屋頂上，不知坐了多久，又吹了多久的冷風。
她輕功上去，將身上披著的大氅脫下，早已入秋，晚上還是有些冷的，她給他披上了，隨後也坐在他旁邊。
長鉤彎月掛在天邊，白風清率先開口了：“蘇南羽那個老狐貍和你說了什麽，怎麽覺得你心情不好。”
“白風清，你真的要一直待在我身邊嗎？”
她沒有回答，反而問了個不知所雲的問題。
聽到這個問題，白風清頓了頓，“一直”這個詞於他而言是不可能的了。
但他怎麽可能告訴她真相。
“宿主，你可以選擇攻略完不回家。”冰冷機械音察覺到他的心聲，回覆道。
白風清沒有回答系統，但開口回答了陸初雪的問題，“當然要。”
這次她沈默了很久，只能聽到風聲在耳邊。
“白風清，我保護你。”
她道。
聲音低到讓白風清險些以為是幻聽。
陸初雪想了很久很久，如果她真的會給身邊人帶來災禍的話，她也不希望殃及白風清。
當然，也希望師父平安。
但應該是沒問題了，畢竟自己不會再見宋時硯了。
陸初雪一生所求不多，如今只願白風清不會離開她。
白風清知道她需要安慰，但也知道她不想談論她的過去，他便一早在外面等著她出來。
他會默默陪伴。
而陸初雪也開始接受這種好意了，甚至是產生依賴情結。
他走了的話，她真的會瘋。
那天他陪她幾乎看了一晚上的月亮，以至於第二日都有些黑眼圈了。
“恭喜宿主，第三階段任務已完成，好感度增至75，現在……”
白風清難得打斷了系統的話。
“你又要發放記憶碎片了？我什麽時候能完全解鎖她的過去？”
系統聲音頓了頓，“宿主可以選擇和她談談。”
白風清苦惱地揉了揉眉心，“我怎麽可能逼她揭開她的傷疤給我看啊……”
昨晚他給過她機會了，可她除了突然問了個問題又說要保護他以外，沒再開口。
她根本不想談起過去的事。
算了。
“記憶碎片別發放了，我不看，我要等她和我說。”白風清回覆完系統的話，便轉身離開房間，去敲隔壁的門了。
好，小瘋批又不在。
又去做任務了。
她仇家名單上的確實還剩幾個正派沒殺。
“宿主確定不要聽昨日陸初雪與蘇南羽的對話嗎？”
冰冷機械音突然出現。
“聽。”
這個怎麽不聽！
幾息後。
“這個該死的蘇南羽，怎麽死得這麽輕易！？”白風清要被氣瘋了，什麽鬼邏輯，什麽叫江照眠武功半廢因為陸初雪。
我呸。
果然反派死了也不要人省心。
他頓了頓，猛然想起來好像原書中，陸初雪也勉強算個反派？
算了不管這些了。
他氣沖沖地去前臺詢問陸初雪接了哪幾個任務單，隨後便順著系統的提示去找陸初雪了。
陸初雪彼時剛殺完人，黑色面具上也沾上了血，她十分煩躁地蹲在河邊洗著面具。
好歹是江照眠給的。
她叫她珍惜一點。
“小酥糖。”
為防止陸初雪又以為他是敵人掐脖子，他大老遠便喊了她，隨後才走向她。
她已經洗好面具了，甩了甩面具上的水，又拿手帕擦拭幹凈後戴上，這才反問道：“你怎麽來了？”
“要不要看看西湖美景？”
陸初雪頓了頓，“我沒帶面紗出來。”
白風清毫不在意地一笑，摘下陸初雪的面具收起來，擡手間，少女已經易容了。
只不過在白風清眼中，她仍是未曾易容的模樣。
“走吧。”
這回的語氣可謂不容拒絕了，他牽起少女的手，帶她往西湖走。
沒有不適應的感覺是不可能的，她平常不是戴面具就是戴面紗，這種完全展露容顏實在少，但有白風清在，無奈只能由他開心了。
白風清就這麽帶著完全展露自己的陸初雪走向西湖。
好似走向光明。
他悄悄查看了下好感度，果然又增加了，甚至到了84。
日光照耀下，西湖波光粼粼，偶爾泛起波瀾，依舊十分美麗，倒如傳言。
少女擡起眼，看向湖面。
他則一直看著她。
片刻後，陸初雪實在有些別扭，“你怎麽不看湖？”
“你好看啊。”
“……”她語噎了下，“我不是易容了嗎？”
“在我眼裏你還是你。”
實在沒辦法了，她只好轉了個面，撲進他懷裏，藏著自己泛著緋紅色的臉。
想起前不久少女冷酷又煩躁地洗面具的場面，白風清心道，還真是純情無措卻又身如修羅。
看了會兒西湖美景，他又帶著陸初雪去聽說書先生講故事了。
那說書先生講的好似和世間傳聞的月老有關。
“月老？”底下有看客反問道。
“月老呢，實則被尊稱為月神，是個女娃娃勒，”說書先生有些年邁了，他笑了笑，打開扇子輕搖著，“我之前已經講了月神和她的生死劫五個輪回的故事了，那我便續講了。”
“第五個輪回即便有高人出手幹涉人間因果，也還是沒取得效果，月神的劫依舊為了月神而死，月神心痛之下決定放棄。”
白風清聽得不太認真，其實他對這種民間故事沒什麽興致，但為了讓她開心，只好各個地方都逛逛了。
他吃著桌上的小菜，偏頭看向少女，她正聽得認真，他問道：“若是你，會放棄嗎？”
“如果劫是你的話，那我不會，除非我死。”
白風清微怔，隨後給她夾了點菜和甜點，“別專門聽，吃一點。”
那臺上的說書先生還在講：“於是，月神親手斷了她和生死劫之間的紅線，只願生死劫再遇良人。即使生生不見，她也要他年年平安啊。”
說到此處，那說書先生也覺得可惜，嘆了口氣。
“可為什麽啊？”問話的是一個比較年輕的女俠，看起來像是奔著蘇見傾召開的武林大會來的，初出江湖，大概還是一個不願放棄的性子。
“因為愛是成全和付出，愛一個人，不一定非要他長久停留在自己身側。”說書先生耐心解釋著。
聽到這句話，白風清眉心一跳，下意識看向陸初雪，看她什麽反應。
少女神色自若，吃掉了碗中他給她夾的東西，見白風清看向自己，笑道，“我不這麽覺得。”
如果是愛，那她一定要他留在自己身邊。
可以不擇手段，可以陰險狡詐，但只要達到目的，囚禁抑或是別的方式又有何不可呢？
看來這個故事是個悲劇了。
“我們走吧白風清，去嘗嘗下一家。”
“好。”
白風清掩藏住自己眼眸中的情緒，裝作若無其事地起身去結賬。
攻略成功後他如果直接消失，她會不會殺天下人逼他回來呢？
到那時又該怎麽辦。
他不可能長留，他得回家，那裏有他的父母、師門。
但也不可能帶陸初雪走，這個世界也有她留戀的人。
若是這麽想的話。
他們的故事，也是悲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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